临高语:汉人说的非汉语

 

  琼海人全德亮已经在临高生活、工作50年。 况昌勋摄

  1928年10月,法国神父萨维纳(前排左一)在定安岭门的留影。萨维纳是语言学家,他把临高语与黎语区别开来。辛世彪提供

  海南岛是移民岛,临高人(临高语族群)何时迁到这个海岛,目前还没有定论,然而,其对海南文化的影响却是深远的,譬如,从现今仍在沿用的地名等文化现象中,临高语的印记依然十分明显。

  通过华南地区的地名符号,专家学者们大致推断出了历史上“临高人”的迁徙路线;藉着方言特征,人们至今可以寻觅到操临高语居民在海南岛的分布区域。

  在临高县城,71岁的全德亮能用临高话与人谈笑风生。虽然交谈自如,却没能瞒过土生土长的临高人。全德亮是个“外地人”,生于琼海,1962年前从琼台师范学校毕业后,分配到临高文化部门工作。“临高话难学,50年了,口音还是不地道。”全德亮说。

  在临高文化部门,还流传着全德亮一则笑话。1965年,到临高文教局工作刚3年的他,只学会了“wei lou”是“去哪里”的意思。一次,他下乡到兰秦小学检查工作,途中碰到了三岔路,不知往哪走?见一阿婆,问:“么唔哈喂漏?”阿婆一楞,答:“哈唔么根发!”全德亮正奇怪着,一位会讲普通话的年轻人路过,笑着解释:“你刚问阿婆的是‘我去哪里’,阿婆就答‘我知道你上天’(意思是我哪知道你去哪)。”

  临高语之所以难学,是因为它不属于汉语而是侗台语族台语支的一种语言,与壮语、黎语、台语等同出一源。历史上,临高语也一度被称为“黎语”,如明正德《琼台志》称其为“西江黎语”,美籍丹麦传教士冶基善称其为“临高黎语”,直到上世纪20年代法国神父萨维纳才把临高语与黎语区别开来并加以准确定位。

  临高语又称“贝话”

  2012年12月22日,临高学全国学术研讨会在海口召开,来自广东、北京、海南、台湾、澳大利亚等地100多名专家学者齐聚一堂研讨临高语族群。奇特的“临高语”成为最为关注的话题之一。

  其实,最早调查和研究临高话的并不是中国人,而是西方传教士。海南大学语言学教授辛世彪介绍,1881年,美籍丹麦传教士冶基善进入海南传教,就调查了海南的民族和语言。1893年,他在《海南土著黎人和他们的语言》一文中,列出了7个点的语言资料,其中“临高黎语”就是临高话。

  辛世彪解释,冶基善与当时的汉人一样,没有办法区别临高人与黎人。真正把临高语与黎语区别开来并加以准确定位的是1925年至1928年在海南作调查的法国神父萨维纳。

  当时,萨维纳神父调查了海南话、临高话和黎语,并编辑了第一部临高话词典———“临高语—法语词典”。萨维纳神甫把临高话称为“贝话”,把讲临高话的人称为“Be”或“Ong-Be”(“翁贝”)。

  为何把临高语叫“贝话”,把临高人称为“贝”或“翁贝”?海南师范大学教授张惠英调查后认为,“Be”就是“伯”。“翁伯”、“伯”都是对长者、对男子的尊称。如,临高人称父母是“be mai”,叔父是“be tok”(伯叔),西洋人是“be pfan”(伯番),铁匠是“be kit het”(伯击铁)等。而在海口长流方言(属于临高话一种土语)中,有与“伯”用法相似的,以“翁”字开头的称呼。

  也许,87年前萨维纳在临高调查时就听到很多“be”的声音,而或许当时他就被临高人尊称为“伯”,或者“翁伯”,才把临高话称为“贝话”,把临高人称为“贝”。

  侗台语族一员

  至于临高话属于哪类语种?

  1957年,中国科学院少数民族语言调查分队赴临高县调查,撰写了调查报告《海南村话和临高话调查简报》,报告中认为临高语“属于汉藏语系侗台语族壮傣语支的一种语言”。

  研究学者梁敏认为,“临高话”具有包括天象、地理、农业、手工业生产和日常生活等各方面在内的一套完整的词汇体系。这套词汇体系与汉语有着明显、本质上的区别,而跟侗台语族诸语言基本相同。

  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薄文泽介绍,侗台语族语言分布东起海南岛,西至印度的阿萨姆邦,北达我国贵州中西部,南抵老挝、泰国南境。有泰语、壮语、侗语、水语、黎语等数十种语言,“被人津津乐道的‘临高话倒装现象’,其实在台语其他语种都有。”

  至于临高话位于侗台语族的“家谱”中哪个位置,至今学术界没有定论,只是大抵接受临高语属于侗台语族台语支的观点。梁敏等人认为台语支和侗水语支分离之后,临高话跟台语支其他语言分离,而其他台语支语言后来再分为泰语、壮南、壮北三个分支。

  虽然侗台语族谱系有待完善,但是研究临高语的作用不可置疑。薄文泽说,经过历史演变,临高话在语法、语音、词汇上跟其他侗台语有相同也有差异,临高语的词汇面貌为学术界深入认识侗台语的词汇史提供了线索,可以推进侗台语演化历史的研究。

  吸纳汉语方言

  临高语的词汇,除大量与侗台语族语言同源的词外,还有数量相当多的汉语词。专家研究认为,临高语中的汉语词来源比较广,其中最重要的是直接来源于迁居或曾经寓居临高的汉人。

  刘剑三说,值得注意的是直接来自汉人的两种情况,一是来自历代的汉语方言,如把弄脏叫“涴”,推叫“搡”,一把伞的“把”叫“柄”等,但这些方言词,海南话和儋州话都不如此称,多数应该是直接源于移民临高的汉人。另一是来自福建的汉人,如把风筝叫“鹞”,把瓶子叫“kan4”等,周围方言无此说法,却与福建的闽南方言相同,应该是从迁居临高的闽人吸收过来的。

  临高地处操儋州话者、客家话者与海南闽话者之间,在交际过程中,自然也融入部分词汇。更为有趣的是,由于来源不同,有许多字在临高话中有不同的读音。如,“头”有“hou55”和“hau21”两个读音,前者来自儋州话,后者来自海南闽话;“家”的读音有“ke33”和“ka55”两种,前者来自海南闽话,后者来自客家话。(刘剑三《临高语汉借词的一字多音现象》)

  各地口音有异

  临高语内部依语音之间的差异,可以分为临高、琼山(今海口)、澄迈三种土语。临高土语即临高人自称的“临高话”,通行于临高县全境和儋州的几个乡镇,琼山土语包括海口几个乡镇。澄迈土语只有澄迈沿海几个乡镇。

  临高语临高土语在不同区域也有不同的口音特色和词义差异。“海边柔和,内陆铿锵。‘勒得’(音le dei)在皇桐是‘钥匙’,在临城变成‘小水牛’……”

  临高新盈镇人讲的临高语口音语气较柔和,喜欢在每句话的后面加个尾音“捏———”,如,新盈人会说,“浩邀临高香果捏———”(我在临高唱歌)。而临高调楼镇人则喜欢在每句话的后面加个尾音“昵———”

  更为奇特的是,在临高新盈镇,孩子一般按照父亲的排行来称谓,如父亲排行老大,孩子就叫父亲叫“偌”,如父亲排行第二,孩子就叫父亲叫“馁”,如果父亲排行第三,孩子叫父亲就叫“胆”。

  刘剑三认为,词汇上新盈与其他地区有些差别,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主要是新盈与其他地区居民来源不同,新盈居民多为渔民,绝大多数是从珠江口迁居过来的,其他则不是。

责任编辑:吴玉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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