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崖郡治的待解之谜:郡治遗址究竟在哪儿?

  珠崖郡治的待解之谜

  海口市琼山区旧州镇旧州村古城遗址。

  海口市遵谭镇东谭村委会的“汉代珠崖郡遗址”石碑。

  海口市琼山区龙塘镇博抚村以北的珠崖岭城址。村民向来访者讲述世代相传的珠崖郡遗址故事。

  文\海南日报记者 陈 耿 图\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作为封建社会行政建制,县与郡最早出现于周代的春秋时期,不过那时县比郡大,一个县管辖4个郡,但各个诸侯国内部的设置又略有不同。随着时间的推移,县与郡的关系从统管关系,演变为平行关系,后来又有了统属关系———由郡辖县。到了战国末年,郡县两级制的地方行政体系已是十分普遍。

  秦始皇统一中国后,在全国范围内推行“郡县制”,最初设了36郡;汉代沿用郡县制,最先时有48郡,最多时扩增到106郡。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平定南越之后,在海南岛设置珠崖、儋耳二郡,“珠崖郡”和“儋耳郡”因此成了本岛历史上有据可考的最早的行政区划名称。儋耳郡仅存在28年便并入珠崖郡,珠崖郡也在建立64年之后被朝廷废黜。

  儋耳郡治所遗址在今儋州市三都镇旧州坡,向来没有异议。珠崖郡的治所遗址虽然在原琼山县(今属海口)境内,但在具体的位置上一直存在争议,尤其是在最近30年间,先后出现了“龙塘说”、“遵谭说”和“旧州说”,甚至有人认为珠崖郡治遗址并不在这3个地方。4月中旬,央视纪录片频道播出两集《千年珠崖》后,这一话题再次成为不少人关注的焦点。

  在海口市琼山区龙塘镇潭口村委会大宾村南面和博抚村北面,有一块顶部平坦的高地,人称“珠崖岭”,在村民犁开的砖红壤中,总能看到一些陶片和瓦片,瓦片上大都有布纹,看似粗粝又不失雅致。走到高地东侧,可以俯视南渡江向北流淌而去,举目东望,但见“江天一色无纤尘”,隔江便是千年古镇灵山。几棵木麻黄树下,有两块玄武岩石碑,一是原琼山市政府1998年11月所立的市级文物保护碑,正中间的5个红色隶字“汉代古城址”;一是2011年海南省政府所树的省级文物保护石碑,正中间有5个楷体大字———“珠崖岭城址”。

  4月23日,海南日报记者到博抚村采访时,76岁的村民范光表不但指认了古时从龙塘通往府城的官道,还带记者到村子西边的城隍庙,说里面供的是“珠崖公”(但不知此公何名)。在城隍庙右侧,有一口民国六年(1917年)重修的古井———“朱崖泉”。此地的一切,看起来和听起来似乎都与“珠崖”息息相关。

  珠崖岭在府城东南方向约10公里处,一直以来,官方也好,民间也罢,都将这里当作西汉珠崖郡的郡治所在。但从1985年开始,有人提出珠崖郡治应在遵谭镇,也有人认为是在旧州镇,而且都有理有据,莫衷一是。

  最早的提法:郡治在龙塘

  最晚从明代开始,就有人主张珠崖郡治在今天的龙塘镇。

  “龙塘说”的史料依据主要有两个。

  一是明代正德《琼台志》的记载:“珠崖郡,汉置,在县东南东潭都石陵村。址村。”“荫潭,在县南二十里东潭都。”从距离来看古今基本一致,最重要的是有人考证出“石陵村”又名石岭村,即现在的大宾村。但也有人提出不同意见,认为迄今尚无确凿证据说明现在的大宾,就是《琼台志》所说的“石陵”。

  二是简牍文书《茂陵书》(已亡佚)对珠崖郡治位置的记载。西晋学者臣瓒曾引述《茂陵书》:“珠崖郡治瞫都,去長安七千三百二十四里。”臣瓒的这句话又被载入《汉书》。唐代李贤注引《茂陵书》称:“珠崖郡都郎瞫,去长安七千三百里。瞫音审。”

  据海南师范大学李勃教授考证,珠崖郡的郡治要么叫“瞫都县”,要么是“郎瞫县”,臣瓒是晋初人,《茂陵书》亡于西晋,臣瓒本人有可能见过该书,因而他所引用的文字可信度较高,珠崖郡治应在“瞫都县”,那里也是后来唐代崖州的治所“舍城县”,明清时期琼山县东南东潭都石陵村,即现在大宾村以南的“珠崖岭”上。

  1999年3月至4月间,海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琼山市博物馆组成考古队,对龙塘镇珠崖岭古城址进行考古发掘,尽管出土文物十分丰富,但考古专家从遗物的时代特征初步判断,城址应为唐代中、晚期所建,而且可能是军事城堡。

  1985年:有人主张在遵谭

  到遵谭镇东谭村采访时,海南日报记者发现当地有座古庙———“六神庙”,庙里有几座清代的古碑,其中一座的碑额上有“珠崖郡庙”4个大字;那里有一片地势较高的石头地,当地村民称之为“珠崖神岭”;最让人感到意外的是,这里原先还有个自然村名叫“郡内”,据说是因“珠崖郡”而得名。

  1985年,琼山县博物馆馆长郭克辉提出珠崖郡治遗址在遵谭镇的不同观点。他在后来主编的《琼山县文物志》(中山大学出版社,1990)中这般描述:“珠崖郡治遗址在今遵谭镇东谭乡,据《正德琼台志》、《琼州府志》、《琼山县志》记载的珠崖神岭及珠崖古井、珠崖古庙至今仍可考证。神岭平地起峰,高几十米,珠崖古井深约10多米,井水甘甜。”

  然而,郭克辉的提法被多人撰文反驳。“龙塘说”与“遵谭说”之争一时间各执一词,没有定论。

  此后,二说的争议一度搁置下来。

  2010年6月,海口市政府公布了65处最新文物保护单位,遵谭镇的“珠崖郡治遗址”赫然在列,次年10月还在遵谭六神庙前立碑。“珠崖郡治遗址”似乎有了定论一般。

  最新说法:旧州或是真

  在郭克辉的“遵谭说”之后,“旧州说”也跟着出现,此说的提出者是海南文史专家梁统兴,2000年9月,他出版了《琼台胜迹记》,书中提出珠崖郡治遗址在旧州镇旧州村。

  其实,早在1957年,广东省考古人员在海南岛进行文物普查登记时,就在旧州城址(即旧州村)发现了青砖和布纹陶片,并认定为汉代遗物。

  让“旧州说”显得更有说服力的,是最近有人发现的一篇《梁氏家乘》序文。写序的人是明代海南进士梁云龙(今新坡镇梁沙村人),其中有这样几句话:“肱(梁云龙的先祖梁肱)累官金紫光禄大夫,初任琼崖守。琼旧州在梁陈水东、麻钗山西南,梁所置也。郡志所谓‘琼崖岭下有古珠崖郡址’是也。”

  “梁陈水”和“麻钗山”是什么地方?参照正德《琼台志》所记:“旧州,在县东南四十里麻钗都一图。滨大江筑城,引小溪为壕。址迹俱在,呼为旧州,不知何代立。”“梁陈水”应是南渡江在当地的叫法,“麻钗山”当在旧州镇麻钗村一带,只是唐胄的一句“不知何代立”给旧州蒙上了迷雾,或许他真的不知道,在他之后的梁云龙却大胆地指出———旧州城址即珠崖郡治遗址。

  “旧州说”的声音本来很微弱,但随着事态的发展,此说的各种证据越来越多起来。

  2011年12月26日至2012年1月12日,海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受海口市文物局委托,对旧州镇的旧州城址进行了实地踏查和地面钻探,同时还对旧州城的东门外侧沿东城墙和北城墙的中段,分别进行考古勘探和探沟试掘,收获颇大。

  在地表踏查环节,考古人员在城址内外采集到了各类遗物,有陶、瓷、石等不同质地的器物残片,可辨器形有绳纹板瓦、筒瓦、瓦当、青砖、罐、盘、碟、碗、缸等生活用品和建筑用品,器物年代一直从汉、唐、宋时期到明清时期,其中绳纹砖、瓦与岭南地区汉代同类遗物相似;在东门外的考古勘探中,出土了少量细绳纹筒瓦残块,它们与地表采集的同类器物相似;北城墙的探沟试掘则出土较多绳纹砖、瓦和瓷片,以及极少量的绳纹板瓦残块,也与地表的同类器物相似。

  考古专家认为,尽管旧州城址出土遗物极少,但绳纹板瓦的残片,与岭南地区汉代同类遗物相似,表明了大致在汉代或稍晚时期,旧州已成为当时人们活动的一个重要区域了;旧州城和龙塘镇的珠崖岭古城的形制,均为平面近似正方形的城址,但就范围和规模而言,旧州城要比珠崖岭古城大得多,其面积约12万平方米,后者约2.5万平方米;但要解开旧州城的相关历史谜团,如是否汉珠崖郡治遗址问题,还需更深层次的考古挖掘和研究。

  此外,也有人认为,珠崖郡治遗址可能在龙塘、遵谭和旧州三地的其中一处,也有可能不在这3个地方,甚至很难找到真正的遗址所在,毕竟它们都缺少足够分量的出土文物作为有力证据。

  人们对珠崖遗址之争,显露出了对海南这一最早的首府及其悠久历史文化的重视,尤其是那些土生土长的海南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有一点“珠崖情结”。1994年4月15日,灵山中学一群热爱文学的年轻人,就在历史老师张昌礼的指导下,创办了“珠崖文学社”,这个文学社迄今已跨入第20个年份。

 

  风风雨雨珠崖郡

  

  海口市琼山区旧州镇旧州村南渡江畔的古渡口,岸边横亘着不少古代石碑。

  海口市琼山区龙塘镇潭口村委会博抚村的“珠崖泉”古井。

  海口市遵谭镇卜创村附近的珠崖神岭上,已经荒废的郡内村石门。

  文\海南日报记者 陈 耿 图\海南日报记者 李幸璜

  沧海桑田。一个地域的变化程度往往与它的开发程度息息相关,其历史信息则直观地体现在曾经的地名之上。如海南岛,先秦时期尚未进入国家版图,秦代属象郡(郡治在今广西崇左)管辖,但仅是“遥领”的区域,并未在岛上建立管理机构;直到西汉王朝在公元前110年设立了珠崖和儋耳二郡,于是“珠崖”和“儋耳”以及它们下辖16个县的名称,成为海南岛上最早的一批汉语地名。

  儋耳郡存在28年后,于公元前82年与珠崖郡合并,珠崖郡统领全岛,升为最高行政机关。然而,汉王朝对珠崖的掠夺性开发和残酷性压迫,激起了原住民的多次反抗,珠崖郡也于公元前46年,即建郡64年之后宣告废弃,海南岛再度被“遥领”。

  这就是历史学上有名的“汉弃珠崖”。

  此后,“珠崖郡”一名又先后多次被使用,但都不再是最初意义上的“珠崖”了。

  汉武帝刘彻执政期间,热衷于开疆辟土,他北击匈奴,东征高丽,南伐百越,西越葱岭征服大宛,率先开通“丝绸之路”,开拓了汉朝最大的行政版图,可谓功业赫赫。海南岛正式纳入中原版图,正是在汉武帝平定南越大地之后。

  【“初,武帝征南越,元封元年立儋耳、珠崖郡,皆在南方海中洲居,广袤可千里,合十六县,户二万三千余。”

  ———《汉书》】

  立郡

  据《史记》和《汉书》等正史记载,汉武帝元鼎五年(公元前112年)夏四月,南越国丞相吕嘉造反,杀了南越王赵兴和太后以及汉朝使者,拥立赵建德为王,并主动发兵歼灭了汉将韩千秋的军队。这年秋天,汉武帝派遣伏波将军路博德和楼船将军杨仆,率兵10万人南下,翌年冬天击溃吕嘉和赵建德的势力,南越国灭亡。

  元封元年(公元前110年),汉武帝在南越地区分置9郡———南海、苍梧、郁林、合浦、交趾、九真、日南、珠崖、儋耳,其中珠崖郡和儋耳郡在海南岛,珠崖下辖11个县,儋耳统辖5个县。

  尽管《汉书》珠崖、儋耳设立之初,下辖了16个县,但并未记载具体的县名。海南师范大学李勃教授为此查阅了大量史料,目前已考究出其中的14个县名,分别是瞫都(“瞫”音“审”)、山南、玳瑁、珠崖、紫贝、苟中、儋耳、至来、九龙、临振、乐罗、颜卢、永丰和顺潮。

  “珠崖”是什么意思?《汉书》中援引了东汉学者应劭的解释:“二郡在大海中,崖岸之边出真珠,故曰‘珠崖’……”“真珠”便是珍珠,“珠崖”的得名是因为海边崖岸出产珍珠的缘故。

  美国汉学家爱德华·谢弗(Edward Hetzel Schafer,1913-1991,一译“薛爱华”)1970年出版了一部海南古代史著作———Shore of Pearls,直译过来就是《珍珠海岸》,即《珠崖》,光从书名来看,他对“珠崖”的理解应是源自应劭的阐释。谢弗还发现中国古人喜欢随意使用“朱崖”与“珠崖”,但他认为“朱”代表“朱雀”(南方),泛指岭南(包括海南岛),“朱崖”是指岭南的边缘。

  【“其民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吏亦酷之。率数年一反,杀吏。汉辄发兵击,定之。自初为郡,至昭帝始元元年,二十余年间,凡六反叛。至其五年,罢儋耳郡,并属珠崖。至宣帝神爵三年,珠崖三县复反,反后七年,甘露元年,九县反,辄发兵击,定之。元帝初元元年,珠崖又反,发兵击之,诸县更叛,连年不定。”———《汉书》】

  废黜

  《汉书》中有贾捐之的传略,这篇文章是所有史料中,对“珠崖”介绍得最为详细的。贾捐之是谁?在整个汉代,他并不是一个名人,但“珠崖郡”的命运与他有直接关系。贾捐之的曾祖父贾谊是汉代著名的政论家和文学家,读历史系和中文系的人没有不知道的。贾谊的散文、被收入教科书的《过秦论》和辞赋《吊屈原赋》、《鵩鸟赋》,都是传世佳作。

  大汉朝廷设立珠崖、儋耳后,对海南岛进行了怎样的开发,史书没有详尽的记载,但其掠夺性和残酷性是可以找到佐证的。如《淮南子》里有个题为《珠崖二义》的故事,从中可以看到当时官府对珍珠的监管十分严格,老百姓私自携带珍珠出岛是要被杀头的。

  此外,据中山大学教授、历史地理学家司徒尚纪考证,先秦时期海南岛的沿海周边地区都为原始森林所覆盖,汉朝在岛上设置官府后,曾对当地的林木资源大肆采伐。

  但是,激起原住民反叛的恐怕还不是因为官府对资源的掠夺,而是对他们的非人道统治。譬如,珠崖太守孙幸就因不顾实际,限时限量征调“广幅布”而激怒原住民,最终被攻破郡城,惨遭杀害,其子孙豹后来上书朝廷,平复叛乱,继任太守。

  更为残酷的事还有很多。据《太平御览》等古籍记载,当时的海南岛妇女都留有很长的头发,官府为了向中央朝廷邀功,往往强行割下她们的长发,然后向长安进贡;对于不配合的妇女,官兵们便连她们的人头都砍下来,极其惨无人道。

  可见《汉书》称“其民暴恶,自以阻绝,数犯吏禁,吏亦酷之”,是颠倒了因果关系。正是因为官府的暴政,珠崖、儋耳才反叛不断。

  从公元前110年到公元前86年的24年间,海南岛发生了6次叛乱,于是在4年后废黜儋耳郡,并入珠崖郡;到了公元前59年,珠崖3个县再次反叛;7年后的甘露元年,又有9个县造反,朝廷发兵镇压后才得到平定;及至初元元年(公元前48年),珠崖又反,朝廷再次镇压,不料反叛的县更多了,连续几年都没有平复下来。

  两年后,经过朝中臣子们的一番激烈的争辩之后,汉元帝刘奭最终接受贾捐之的建议———罢黜珠崖。

  贾捐之说:“骆越之人,父子同川而浴,相习以鼻饮,与禽兽无异,本不足郡县置也。颛颛独居一海之中,雾露气湿,多毒草、虫蛇、水土之害,人未见虏,战士自死。又非独珠崖有珠犀、瑇瑁也,弃之不足惜,不击不损威。其民譬犹鱼鳖,何足贪也?”

  爱德华·谢弗的《珠崖》,误将贾捐之的名字译为“贾损之”(Chia Sun-chih)。细细一看,贾捐之的话也真够“损”的。连身居京都的文人士大夫都视海南岛的黎民百姓为“禽兽”、“鱼鳖”,藐视他们的生活习俗,认为不值得设立郡县,也就不难理解地方官府的暴政了;而贾捐之的话也暴露了朝廷舍不得海南岛,不过是贪图珍珠、玳瑁等珍贵资源,并未想过好好经营这个海中大洲。

  【(赤乌五年)秋七月,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以兵三万,讨珠崖、儋耳。———《三国志》】

  重置

  “汉弃珠崖”之后,海南岛的归属问题一直是海南历史的一大悬案。此前有学者曾认为,汉元帝罢珠崖郡之后,海南岛的行政处于真空状态,未设行政机构;“珠崖郡”得以恢复设置,是在隋大业六年(610年),此时距“汉弃珠崖”已有656年,同年又从珠崖郡中分出儋耳和临振二郡。

  李勃认为,珠崖郡被撤销之后,在西汉时期归合浦郡管辖,岛上设“朱卢县”;东汉时期,伏波将军马援曾到海南岛重建地方政权,建武十九年(43年),“朱卢县”被改称“朱崖县”。

  李勃教授还根据《三国志》中孙权于赤乌五年(242年),派遣聂友、陆凯讨伐珠崖、儋耳的记载,推断出在征讨之前,珠崖和儋耳二郡已经被恢复设置,因为《三国志》还提到,建安十六年(211年)时,“岭南始服于孙权”,海南岛应是从那时开始归孙吴统治。当时的珠崖郡下辖徐闻、朱卢和珠官三县,不过郡治设在徐闻,不在海南岛上。

  按李勃的查考论证,三国之后,“珠崖郡”时废时立,南朝的宋、梁、陈三朝,海南岛上都曾设有“珠崖郡”。

  如《宋书》就明确记载:“(元嘉)八年春正月庚寅,于交州复立珠崖郡。”最晚在431年,海南岛上就恢复了珠崖郡,只是不是直接归中央朝廷管辖,而是隶属于“交州”。

  唐朝(618-907)天宝初年(742年),崖州(今海口)一度更名为“珠崖郡”,琼州则改为“琼山郡”,但为期不长,乾元初年(758年)又恢复原名。

  谢弗的《珠崖》写到北宋熙宁六年(1073年)十一月,朝廷废儋州为昌化军、万安州为万安军、崖州(今三亚)为朱崖军时,慨叹本来富有美好意蕴的“珠崖”———“珍珠海岸”,又被移花接木了。

  进入南宋后,行政机构名称中,几乎不再出现“珠崖”或“朱崖”。

  离耳故地儋耳郡

  

  三都镇旧州坡儋耳郡治遗址上废弃的石屋。

  儋耳郡治遗址在儋州三都镇旧州坡上。本版图片由海南日报记者李幸璜苏晓杰摄

  在儋州市三都镇旧州坡树林里歇息的村民。李幸璜摄

  文\本刊特约撰稿 林冠群

  与珠崖郡治所遗址的众说纷纭不同,儋耳郡治的所在向无异议。它位于儋州市三都镇旧州村委会文明新村东边的旧州坡,在一片树林间,还残留着一些玄武岩石刻,如石柱础、石狗等,还有一小间屋顶已毁的石屋,当地村民说那里原先供奉着5尊佛像,“文革”期间悉数被砸。

  儋耳郡治遗址一带的地名,如今听起来还能让人闻到烽烟的味道。如积勇村,古时候是驻兵场所;马栏村,曾经放马之地。

  今天的儋州市,古称“儋耳”。“儋耳”之名,最早见于《山海经·大荒北经》,另外,《吕氏春秋》亦有“雁门之北,儋耳之居”及“南怀多婴,北抚儋耳”的提法。但这里所说的“儋耳”为远古时期,位于我国北方(雁门关以北)一支原始部落的称号,所以归类于“大荒北经”。而《山海经》又述“海内南经”,中有“离耳国”。这个“离耳国”,就是汉武帝平定南越国之后,在海南岛上同时设置的“珠崖、儋耳郡”中的儋耳。

  南北儋耳

  《吕氏春秋》成书的时候,南方尚未有“儋耳”之名,只有《山海经》中记载的离耳国,“离耳”变成“儋耳”是汉武帝平南越置儋耳郡后的事。而记载离耳国的《山海经》,据《四库全书总目提要》引汉王充《论衡》云:“禹主行水,益主记异物。海外山表无所不至,以所见闻作《山海经》。”可见《山海经》的记载可以上溯到大禹的年代,自然比《吕氏春秋》早得多,《吕氏春秋》应是在这种传说的基础上得出“雁门之北,儋耳之居”等说法的。

  离耳、儋耳之意,是将耳朵变形、装饰,形成一种审美习俗。《异物志》:“儋耳之云,镂其颊皮,上连耳匡,分为数支,状似鸡肠。累耳下垂。”又《后汉书·南蛮西南夷传》:“哀牢人皆穿鼻儋耳。其渠帅自谓王者,耳皆下肩三寸,庶人则至肩而已。”可见西南以至海南,古代的少数民族都有这种“儋耳”的习俗。这也许就是汉武帝将古离耳故地定名为“儋耳郡”的由来。至东汉时,郭璞注《山海经》就是根据这一变化,直指离耳“即儋耳”。

  而清代郝懿行《山海经笺疏》更进一步指出:“郭云‘即儋耳’者,此南儋耳也。又有北儋耳,见‘大荒北经’。”将南北儋耳作了明白无误的区分。而“北儋耳”之说,自汉以后已罕见于典籍。

  杨仆筑城?

  汉武帝征伐南越国,同时遣派楼船将军杨仆与伏波将军路博德。两将军平定南越之后,挥师南下,直至海南岛,略地方千里,设置珠崖、儋耳二郡。古儋耳郡城据说为杨仆所筑。

  《万历儋州志·建置志·城池》载:“旧在今州西北三十里高麻都南滩浦。汉楼船将军所筑。仅二百六十步,高一丈四尺。”这里所说的“高麻都南滩浦”,即今儋州市三都镇附近。该地现仍有古儋耳郡城的遗址。此遗址周边,相传旧时有不少村寨的名称仍保留着“赤勇”、“马栏”、“王园”等明显带有军事驻屯色彩的痕迹。三都镇附近以羊姓为首的杜、曹、陈、张、王、许等氏族,据说都是当年随征南下,最后定居于海南的中原汉族人氏,只因年代久远,这些姓族中极少有其族谱之类可以追溯其先祖滞留海南的史迹可寻。而杨仆筑城的故事却一直流传下来。

  唐代大诗人杜甫有“卫青开幕府,杨仆将楼船。汉节梅花外,春城海水边”的诗句。西汉时,中国人的造船技术已经很成熟。据《史记·平准书》记载,杨仆的楼船“高十余丈,旗帜加上,甚壮。”高十余丈约相当于今天的二十多米,这样的巨艘,即使在今天看来也是挺威武的,且整个船队有十万之众,以这样的军力打击抱头鼠窜的南越残部自然不在话下。所以后来的考古发现,今儋州、临高、东方一带曾出土过汉代军队使用过的铜釜等器物,说明这一带曾有过小规模的战斗接触。而且杨仆其人曾被汉武帝斥责“有罪”之一是“拥精兵不穷追”南越残部,于第二年,即元封元年(前110年),被调与横海将军韩说等北征东越,所以他的大部队有没有悉数来到海南,很难说,也许只是他部下的一部分到了海南的西部,以他的名义筑了儋耳城。这与伏波将军路博德自徐闻过海平定海南北部的情形相似,伏波将军的大部队也不一定悉数过海。但两将军略地海南,促成汉武帝设置珠崖、儋耳二郡的功绩则永垂青史。

  儋耳立郡之后,并不太平。原因是朝廷派来的官吏大都贪酷残暴,把他的“治下”当成是贮宝藏金的私囊,随意掠取、诛求。更为残酷的是,有的贪官污吏在不断索取地方的珍奇宝物以向中央朝廷进奉之外,还虐杀百姓,控为奴仆。据《水经注·温水注》引《交广春秋》,谈到珠崖二郡“人民可十万家,皆殊种异类,被发雕身,而女多娇好,白皙,长发美鬓”。

  《三国志·吴书·薛综传》载:“珠崖之废,起于长吏睹其好发,髡取为髲。”髲,即假发。古代贵妇人常装假发以显雍容华贵,因有这一需求,竟致于像《太平御览》引《林邑记》所说的那样:“朱崖人多长发,汉时郡守贪残,缚妇女割头取发,由是叛乱,不复宾服。”地方官吏荒淫残暴到杀妇女以取美发的地步,百姓怎能不反?

  昭帝始元五年(前82年),因儋耳郡造反不断,下诏罢废。

  二度建郡

  儋耳废郡之后,岁月的轮回又过了约600余年,至南北朝时期的梁朝大同年间,冼太夫人因平定岭南有功,梁朝特在废儋耳地立崖州,遥统于广州,并由冼太夫人掌握崖州的军政大权。当地黎族归附者千余峒。此时的崖州也成了全海南岛的军事政治中心。所以海南岛上若论冼太夫人的最早发祥之地当属儋州。

  冼太夫人所建立的崖州,治所并不在原先的儋耳旧治而是重新选址,把州治迁到了高坡(即今儋州市中和镇)。于是原先的故儋耳城被称为“旧州”。关于冼太夫人移州,民间还流传着这样的故事:当初冼太夫人到了旧州,发现旧儋耳城过于低矮,且已荒废多年,又靠近海边,地理位置不理想,于是决定迁址。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冼夫人大施法术,将故址大殿上的屋梁一声喝起,那屋梁挂着红绸一举冲天,在烟雨中飘逝而去,最终就降落在高坡。于是冼太夫人决定就在此地立州。

  冼太夫人建立的崖州经历梁、陈、隋三朝,直到隋开皇中始改为“珠崖郡”,仍是海南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其间,她的儿子冯仆、孙子冯盎都曾被委任为“崖州总管”,冯氏一族在海南可谓豪强大族。隋文帝还特别将临振郡赐给她作为“汤沐邑”(即以一郡的赋税收入归她作为梳洗费)。一直到唐武德五年(622年),冯盎归顺唐朝,冯氏在海南的统治地位才告结束。所以在儋耳故地存在的冯氏政权从梁朝到唐朝历时80多年。

  旧州西照

  唐武德五年,结束冯氏的珠崖郡治之后,唐王朝将冯氏所统辖的珠崖郡划分为儋、崖、振三州。从此古儋耳正式变为“儋州”。而冼夫人所选址的州治(今中和镇)却为历代封建王朝所沿用至上世纪的1920年。历时1400多年。此时,儋州已经变为儋县,一年之后,儋县县治又迁移到离旧治不远的“新州”(即今儋州市新州镇)。于是中和又被俗称为“旧州”。这样,儋州有了两个“旧州”。

  虽然有两个旧州,但儋州人对于相传为杨仆所筑的儋耳故城,会有更多的怀古追思的凭吊之感。所以旧时“儋州八景”中就有“旧州西照”一景,这里所指的“旧州”即位于今三都镇附近的儋耳古城址。杨仆所筑的儋耳城虽小,却是儋州自古以来,百姓凭吊不绝的古遗址。

  每当夕阳西下,金辉映照沧海之时,回望故城遗物,块垒嵯峨,物是人非,常唤起游人不尽的沧桑之感。所以历代的骚人墨客为此地留下的诗文佳篇也不少。如清儋州知州韩祐诗:“竹围乔木古儋城,处僻人稀道路平。蛙鼓弹琴常迭奏,鼠牙雀角久无争。远离墅井多幽趣,近似林泉少俗情。坐待夕阳移步缓,凝霞布锦照归程。”作为知州,很有点自得自炫、留连光景的悠闲。

  又儋州学正文冠斗诗:“旧州风景复如何,暗促流光去似梭。任尔策穷夸父杖,凭谁返却鲁阳戈?芃苗寓目阴膏少,离黍伤心旱魅多。欲托好音娱日暮,西归聊唱美人歌。”黍离悲歌,悼韶光之易逝,一付骚人情怀。而儋州举人陈碧塘诗:“共传烈妇移今治,旧忘将军造汉廷。北海为池波尚绿,南山作障树犹青。几堆烂石迷芒土,一片残阳照古亭。独有鹧鸪司地界,西风晚景语叮咛。”却颇为伤感惜才了。而诗中的古亭,如今也早已荡然无存,犹如今日的儋州故城一样,只有那残破的“武定门”对着旅人诉说无言的幽梦。

 

责任编辑:谢军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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