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淡淡总是真

  文/本刊特约撰稿王家儒

  3月14日午时,我正与天涯画室的同学们谈艺论道,突然接到杨毅老师的电话,低沉、沙涩的声音似乎暗示一种不详之感,果然是蒙发祥先生病危的噩讯。未待我整理好落寞的心情,第二天就传来他已淡淡地走了。

  时光仿佛回到45年前早春一个上午,我拎着小油画箱跟着一帮师长前辈到海口滨海大道海军医院内,写生。第一次亲睹了其挚友陈成嘉老师平日赞誉有加的蒙发祥的水墨写生。岁月虽已洗去太多的细节,但其笔下的木麻黄却历历在目。初涉艺坛的我虽然不解中国画笔墨之“风情”,但其几笔枯淡的线条却将迎风摇曳的木麻黄风骨写活了,富蕴一股鲜活的能量。

  与其真正的接触那已是十多年后的事了。88年夏,我怀着“海南梦”从内地回到阔别的故乡,主席和时任海口美协副主席的发祥先生有了更多的“亲密接触”。记得每次画展中,发祥先生的作品总与不少“浓妆重彩”的国画“格格不入”,其散淡的用笔、雅致的墨韵、悠淡的诗意凸显一股清高的文人气。其画格在淡,但淡得通透、淡得深邃、淡得清幽、淡得生辉。在元人笔意中写入时代之韵,在看似无为的挥洒中蕴含对生命的礼赞与温情。

  发祥先生一生低开低走,不愠不火,不争不厉,待人处事温敦详和谨慎,整天笑呵呵的谈吐中不乏机智幽默,谈笑风生中总溢出一股淡淡的书卷气,故其在画坛朋辈中人缘极好。

  虽说他是我几十年来的师长,彼此肝胆相照却淡如水。平日各忙各的,偶一见面话题总离不开传统文化与艺术,其语气平淡,但总透射出对一些本土艺术家缺乏文化积淀之忧及对如何构建海南地域山水笔墨图式、语言及精神气度的渴望与热情。

  发祥先生的艺术一生走的是“逸品”一路。其自幼习画,早年受蒙于琼名画家杨化人、何可人,中年研修于金陵画派翹楚金志远、徐姺门下,直追宋元笔意,后追摹黄宾虹、傳抱石、陈子庄。知天命之后作品盖发精妙,若有若无、空灵恬静的氤氲之气,若即若离、时隐时现的枯笔散锋,意象高古却不失生机盎然的墨韵,野趣横生却又平淡天真的飘逸线条……。

  记得年前与其在南山茶院品茗、欣赏杨毅老师的水墨佳作时,其红光满脸,精神状态极佳。我们除了天南地北地谈起世风渐下的画坛,画品、人品、气节的可贵与坚守,还共同追忆早年学画艰辛的岁月。每当谈到早逝的师长画友,其平缓的语调总掩盖不住内心的忧郁与伤感。没想到这竟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切磋。

  有些画者一生凭借外力轰轰烈烈,有些画者一生善于炒作风光无限,走后很快被岁月遗忘;有些画者一生似乎平淡无奇走后却永远活在朋友们的心里。蒙发祥当属后者。他以自己的人品、画品在素洁的宣紙上写下真实的一生,虽微不足道却淡得隽永。

  人生其实就像一幅中国水墨画,充满了悖论与禅机。你着墨越多,其境界越局促,你着墨越少,其想象与联想的空间越大。正应了老子的“大象无形、大音希声”。他淡淡地走了,去追寻他曾经希冀的梦“我渴望这绿梦成真,不停地跋涉在梦乡那绿色的小道上……。”

责任编辑:甘晨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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