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社会

　　三国到隋唐：

　　从“隔海遥领”到“环岛建置”

　　冼夫人像

　　海南建置变迁

　　本文参考李勃《海南岛历代建置沿革考》、符和积/朱寒松/范晓军《中国地域文化通览(海南卷)》、葛剑雄《中国历代疆域的变迁》、朱宏和司徒尚纪《行政建置变更对海南岛区域文化历史发展的影响研究》，以及林日举《隋朝在海南建置考略》等著述。

　　从东汉末年群雄逐鹿、三分天下，中国历经三国两晋南北朝的大分裂时代，直到隋唐再次完成统一，进而达到中国历史上最强盛的时期。大时代的背景下，海南建置也从被忽视和边缘化的隔海遥领发展到郡县制的重新确立，进而环岛建置的完成，统一全岛的行政领导机构的设置，也使得海南在行政体制上与中原内地基本一致，海南建置上已具有相当的稳定性。

　　东汉以后至隋代前的魏晋南北朝，是中国历史上政权更迭最频繁的时期，从220年曹丕称帝到589年隋朝灭南朝陈而统一中国，期间369年里只有37年大一统，而余下朝代替换很快且多国并存，海南岛的建置因此也复杂多变，大陆各代王朝对海南的管理形式虽各有不同，但大多是隔海遥领。

　　三国到南北朝

　　大分裂时期的海南

　　三国时期，海南岛归吴国交州直接管辖，据《三国志》记载，吴赤乌五年(242年)七月，孙权“遣将军聂友、校尉陆凯以兵三万讨珠崖、儋耳”。海南师范大学李勃教授认为，早在建安十六年(211年)，“岭南始服于孙权”，到242年孙权才遣兵讨“珠崖、儋耳”，说明海南岛上土著居民附后又反；且据相关史料，聂友、陆凯在讨伐前，已分别挂珠崖太守和儋耳太守官职，说明此前吴国已复置珠崖、儋耳二郡，孙吴此次用兵海南，并非“远窥异域”，而是在辖区内镇压叛乱。

　　但两郡复置后没多久旋即又被废，到两晋时期，海南岛归交州合浦郡管辖，据李勃考证，合浦郡下的毒质、珠官二县，其治所均应当在海南岛上。

　　此后，中国历史进入南北朝时期，汉族统治者先后在建康(今江苏南京)建立了宋、齐、梁、陈四个王朝。南朝政权中心的南移及大分裂时代的动乱局面给海南带来双重影响，由于北方战乱频仍，衣冠南渡，海南与内地关系日益密切，大量汉族移民不断迁入，加快了海南各民族间的文化交往和融合；但同时，南朝各政权面临的主要矛盾仍是北朝的军事威胁，对海南的开发无暇顾及，故南朝前期在海南的建置上并无太多建树。

　　这种局面到了梁武帝时发生了根本改观，而这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岭南少数民族杰出的女首领冼夫人。据《隋书》记载，“(冼)夫人世为南越首领，幼贤明，在父母家，抚循部众，能行军用师，压服诸越”、“海南儋耳归附者千余峒”也就是说，冼夫人在未出嫁时，已凭自己的德行能力取得海南西部地区千余洞土著居民的信任和归附。

　　此后，冼夫人便向朝廷请命，梁武帝遂于本岛置崖州及珠崖郡，其属县至少有义伦、朱卢二县，对海南实行有效管辖。梁末陈初，冼夫人的丈夫冯宝去世，岭南大乱，“夫人怀集百越，数郡宴然”，并积极帮助陈朝统一岭南，海南仍处于冼夫人的势力范围。

　　隋重建“郡县制”

　　公元589年，隋灭陈，结束了中国历史上长达数百年的分裂局面，尽管隋朝在历史上存在的时间很短，但却在前所未有的范围内建立了正式的行政区。在历史地理方面颇多建树的复旦大学教授葛剑雄看来，隋朝在疆域建置上“最重大的事件莫过于在海南岛重新设置行政区”。

　　葛剑雄认为这同样要归功于冼夫人，南朝的梁、陈虽然已在海南岛设置了崖州，但实际上并不能有效地控制，而冼夫人对隋朝的效忠，使隋朝顺利地行使对海南岛的管辖，因而在冼夫人去世后就能在岛上设置了珠崖、儋耳、临振三郡，此后，大陆政权对海南岛的行政管辖再也没有中断过。即使隋朝覆灭后，其扩大的疆域几乎全部丧失的情况下，海南岛也能成为仅存的硕果。

　　也正是有感于冼夫人在包括海南在内的岭南地区统一中所做出的杰出贡献，隋文帝将临振县(今三亚崖城)一千五百户赐给冼夫人作为汤沐邑；追赠其子冯仆为崖州总管。冼夫人及其后裔对海南的直接管辖100余年，其影响长达200多年。直到今天，冼夫人祠庙还遍布全岛，每年二月的“军坡节”也是祭祀这位杰出的巾帼英雄。

　　海南省史志办原主任符和积说，冼夫人一生历经梁、陈、隋三朝，90岁寿终正寝，被朝廷追谥为诚敬夫人，作为海南历史发展转折时期的重要标志人物，通过她的贤明信义，抚循酬略，使海南行政建置从不稳定的时置时废转向了稳定的本土管制，使海南从此稳固处于中央政权的统辖之下。

　　隋朝最初在海南的建置沿袭梁陈，废珠崖郡，沿置崖州，设崖州总管府，统管全岛军民两政；到隋炀帝大业三年(607年)罢诸州总管府，改州为郡，海南建置也有了显著突破，将崖州改为珠崖郡；到了610年，全岛已重新分置珠崖、儋耳、临振三郡和十余县，其中珠崖郡辖区大致在海南岛的北部和东部；儋耳郡辖区在岛西，临振郡辖区则在岛南，三郡皆直属于中央政府。

　　此次行政区划地域也是有明确记载的首次将岛东南包容进去，且在两汉势力退出岛南部数百年以后，隋朝首次在南部设郡，终于将中央王朝的管辖势力再次伸及整个海岛南部，隋朝在海南重新建立郡县制也成为本岛建置史上划时代的里程碑事件。

　　唐海南建置史上鼎盛时期

　　隋亡唐兴，空前强大的唐朝比以往历代王朝更加重视对边疆的开拓，对海南建置的强化程度更是彪炳史册。唐初改郡为州，唐高祖时，海南本岛设置有崖、儋、振三州和十四县；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年)，在崖州设置都督府，统率各州县军政，在海南建置史上首次设立了统一全岛的行政领导机构，更有利于对全岛进行整体治理，为海南建置史上一大跃进。

　　唐太宗贞观五年(631年)，分崖州之地设琼州，其治所在琼山县；唐高宗龙朔二年(662年)，又分崖州、振州地置万安州，治所在万安县，从而填补了岛东南地区的空白，标志着唐代海南环岛建置的最终完成。

　　同时，唐朝还大规模增加县的数量，到唐朝中期，海南建置一度达到一都督府五州二十四县的规模，其数量之多，成为海南建置史上最为鼎盛的时期，这也证明唐代海南人口数量已有相当增加，经济有了很大发展，新县才能不断从旧县中分出来。

　　这一时期海南建置也从沿海开始向内地延伸，唐代各县辖地均有向内地延伸之势，并且开始在黎峒内地设置，如落屯县、曾口县等均设在腹地边缘山区。

　　符和积说，郡县制在海南环岛的重新设置后，入居海南的汉族移民日益增多，也形成了日后汉族居于沿海地区，“熟黎”居处毗邻汉区内地，“生黎”聚居于山区腹地的三层环形人文格局，唐德宗时期首次出现了“黎”这一族称，并逐渐使用，到宋代“黎”就成为海南先民的专用族称，从远古百越中独立出来，构成海南地域文化中最具特色的基本组成部分。

　　全岛的政治中心也因一次大规模的黎民起义发生了转移。唐高宗乾丰二年(667年)，琼州黎民发动大规模起义，攻陷了琼州城及其属县琼山、曾口、颜罗、容琼、乐会，仅存的临机县只好改隶崖州。

　　李勃说，这次黎民起义坚持斗争长达120多年，在中外历史上都是罕见的，除了说明当时的琼州官吏对黎族人民进行压迫遭至强烈反抗外，也说明唐代琼州城绝对不是位于本岛水陆交通畅达的北部沿海地区，而是地处交通闭塞和黎族聚居的本岛北部内陆，否则不可能使琼州城被占领长达一个多世纪之久。

　　直到唐德宗贞元五年(789年)，岭南节度使李复才终于遣兵收复了琼州城及其属县，为加强对琼州黎民的控制，朝廷应李复之请，升琼州为下都督府，加琼崖振儋万安等五州招讨游奕使，崖州都督府遂废。此后，海南全岛的政治、军事中心便由崖州移至琼州。

　　李勃说，海南建置历史上不同于其它边疆地区的特点就是实行中央政府直接统治，从西汉初设郡县时就是如此，而在唐代少数民族地区普遍被划为羁糜州，即由中央任命各族首领担任都督、刺史，采取世袭制；但对海南仍实行直接统治的办法，府、州、县的官吏都由朝廷直接派遣，行政体制上与中原内地基本一致，也足见唐朝统治者对海南开发的重视。

　　此外，唐代也最早明确了对南海诸岛的统辖，唐朝先后将“涨海”(今南海诸岛)划归崖州都督府的振州和琼州都督府的万安州管辖。据《旧唐书·地理志》记载，振州疆域“西南至大海千里”；宋赵汝适《诸番志·海南》也记载唐朝南海诸岛属振州“东则千里长沙、万里石塘，渺茫无际，天水一色。”

　　符和积说，隋唐两代是海南建置史上承前启后的重要历史时期，中央政权对海南地区统辖力度的加强和统辖范围的扩展，表明海南建立的行政区划和管理机构都已具有相当的稳定性。例如隋唐海南相当部分州县名称都为历代建置长期沿用，如琼山、澄迈、昌化、感恩、陵水、文昌、乐会、临高等8县名沿用至现代，崖州、儋州、琼州等州名称也多为后代王朝所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