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近日,叶嘉莹的纪录片《掬水月在手》国内上映,豆瓣平均分8.1分以上。96岁的叶嘉莹卖掉了两处房产,并将她的稿费和各种版税收入陆续捐出,累积捐赠3500余万元,设立了“迦陵基金”;叶嘉莹先生一生致力于古典诗词的教学与发扬,从1945年大学毕业至今,叶嘉莹先生在讲台站了整整70年,她是加拿大皇家学会唯一的中国古典文学院士,也是2015-2016年度“影响世界华人大奖”终身成就奖的获得者,但她却说:“我天生就是一个教书的。”
在家庭生活上,叶嘉莹先生经历了很多痛苦与不幸。其丈夫曾入狱,她一人苦撑家庭,维持生计;人到中年,长女与女婿同时车祸罹难,“痛哭吾儿躬自悼,一生劳瘁竟何为”,慨叹命运多舛而不得其解。
命运的悲痛穿透了她的心灵,经此一难,叶嘉莹顿悟,申请回国教书。
“平生几度有颜开,风雨逼人一世来”,王安石的《拟寒山拾得》把她从悲苦中提振了起来,她对自己说,要把精神感情完全杀死,杀死了,就不再为它烦恼。便倾其一生,踏上了致力于古典诗词教学终不悔的道路,并影响了无数莘莘学子,著名诗人席慕蓉、痖弦,著名作家白先勇等大家都无不对她称赞。
冰心说,“爱在左 情在右/在道路的两旁/我们随时播种随时开花/使一路上穿枝拂叶的人/即使走过荆棘/有泪可落/却不是悲凉。”心系大爱的叶嘉莹先生,如何回望她的一生,她说纪录片《掬水月在手》片名很有诗意:捧起水来,水里有月亮的倒影;但那不是真实的自己,只是水中的一个影子。
宫池
《沧海波澄:我的诗词与人生》 叶嘉莹 著
迦陵频伽——叶嘉莹先生别号琐忆
向以鲜
首先引起我注意的叶嘉莹先生的别号“迦陵”,我查询了丁福保的《佛学大辞典》,才知道这个与“嘉莹”发音相近的汉语词汇,来自于佛教传说中的“迦陵频伽”(kalavinka),一种神奇的妙音鸟,又译为歌罗频伽等。在佛教经典中经常能见到它的身影,早在北魏般若流支所译的《正法念处经》里就有记载:“山谷旷野,其中多有迦陵频伽,出妙声音,若天若人,紧那罗等无能及者。”唐人慧苑《新译大方广佛华严经音义》中亦载:“迦陵频伽,此云美音鸟,或云妙声鸟。此鸟本出雪山,在壳中即能鸣。其音和雅,听者无厌。”这种来自雪山的鸟儿,还未孵化就能啼叫,一出生便能发出美妙声音,若天若人。在佛教经典中,常以其鸣声譬喻佛菩萨诵经之美妙。或谓此鸟即极乐净土之鸟,在净土曼荼罗中,作人首鸟身造型。
美国汉学家薛爱华(Edward Hetzel Schafer)在《撒马尔罕的金桃》中认为,迦陵频伽并非传说之鸟,而是实有其物:人们或许会猜想,作为一种纯粹存在于宗教隐喻和图像中的禽鸟,要想在现实世界中找到它们是徒劳无益的。然而事实却证明这种看法是错误的,因为在八世纪初年,一位来自诃陵国的使臣向唐朝皇帝贡献了鹦鹉、若干名僧祇童、许多异香,此外还有一只频伽鸟。那么这只印度尼西亚鸟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它就是 “大盘凤卷尾”,长着闪烁着蓝色光泽的、鲜亮的羽毛,在山林之中宛转呜叫,它美丽动人、勇敢无畏,它的歌喉成了佛陀觉者说法的象征。
我与叶嘉莹先生的缘分既深也浅,怎么说呢,说深可能比很多人都深,我应该是中国当代诗人中最早知道和阅读叶嘉莹的人之一,几乎收藏了能够找到的叶嘉莹先生的绝大部分著述。叶嘉莹先生待过的两所中国大学(南开大学和四川大学),一所是我的母校,一所是迄今仍在工作的衣食之地——这个缘分当然够深。说缘浅也够缘浅,我与叶嘉莹先生总是南北失之交臂:我在南开大学时,她在四川大学和缪钺先生合著“灵谿词说”;等我到了四川大学,叶嘉莹先生又到了南开大学。虽然一直没有面缘,却一直沐浴着叶嘉莹先生的诗学恩泽,并且不断从中吸取珍贵的滋养。叶嘉莹先生的华彩与风骨,以及中西贯通的识见,对我这个后来者来说,启迪良多。最近一段时间,由于写作《杜甫评传》,又读了不少叶嘉莹先生的著述。叶嘉莹先生的精心结撰《杜甫秋兴八首集说》(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年出版),从体例设置到内容剪裁,堪称现代诗歌朴学的经典之作。
因为一个人的名字,而认识了一只神秘的鸟儿,于我而言实在是一段恩赐。多年以后,我在写作《唐诗弥撒曲》时,其中专门写了一节《迦陵频伽》,我愿意把最后一段献给叶嘉莹先生——中国古典诗歌的迦陵频伽,中国文化的妙音鸟:
唐诗的晚祷升起
天雨散花嘤鸣满耳
哦 我们毕生诵出的只是
你万卷中的一个词语
——2020.10.28 成都石不语斋
责任编辑:林鸿伟新海南手机客户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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