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日签 | 树才:静默不语的荣堂村

本期作家,树才

树才,诗人,翻译家,文学博士。1987年毕业于北京外国语大学法语系。1990-1994年在中国驻塞内加尔使馆任外交官。著有作品:诗集《单独者》《树才诗选》《节奏练习》《心动》等;译诗集《勒韦尔迪诗选》、《夏尔诗选》、《博纳富瓦诗选》、《希腊诗选》(与马高明合译)、《法国九人诗选》等。2005年获首届“徐志摩诗歌奖”。2011年获首届“中国桂冠诗歌翻译奖”。2008年获法国政府授予的“教育骑士勋章”

《去看海口荣堂村》

文/树才

村干部告诉我,荣堂村很古老,有八百年历史了。他说全村只有两个姓,钟姓和王姓,他就姓钟。很快,他就带我们站在了一个石棺面前。敢情,他领我们先来拜谒钟氏始祖了。石棺也是火山石做的,上面盖着石板,倒也干干净净。据他介绍,钟氏始祖是南宋时期从福建到海南做官的钟明显。这也是荣堂村有八百年历史的可考依据。墓地位于村子西侧,占地逾一千平方米,是夫妻合葬墓。墓正对着马鞍岭,风水很好。很巧,我家村外也有一座山,叫马鞍山。少年时,我爬上去过好几次。

拜谒过始祖,村干部带我们去看古村。半路上,遇见一个村民,岁数比他大,笑着向我们走来。介绍的方式挺正式的:“他是村里一个老干部,对古村比我更了解。”好了,现在他们俩一起给我们做导游。

荣堂村给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古村部分。

进古村前,我们路过挺气派的宗祠,便进去逗留了一会儿。村干部说宗祠是村民们自己凑钱兴建的!我的村子也有宗祠。这是一个公共空间,婚丧嫁娶,这些大事都需要这么一个空间。兴建时,村民当然得人人出力了。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乡村的精神之根,其实就扎在宗祠里。宗祠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树,是几百岁的枇杷树。几粒青色枇杷,滚落在地上。我俯身拾了一粒。又见地上躺着几片好看的大叶子,红黄色的,我顺手也捡了一片。

穿过太古仙门,就算进入古村了。这太古仙门,值得一记。它建于清朝光绪三十年,火山石砌筑,有一百多年历史了。传说,那时村民建了该门,请来一位文人题名,就有了原先的“大古仙门”,但后来村民又请来一名学者,学者觉得“大古”不好,便在“大”字下加了一点,这才变为现在的“太古仙门”。

荣堂古村和新村之间,就隔着这一道“太古仙门”(又叫“风雨门”)。无法想象,八百年间,这座古村经历了怎样的历史风雨!

古村部分之所以令我震惊,是因为它几乎整个儿被舍弃了。我不想用“抛弃”这个词。谁舍得撇下自己的家园呢?肯定是不得已的。村主任说,目前只剩下两个老人,坚持要生活在古村里。他们不肯搬走。

古村的人家,一户一户陆续搬走,是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开始的。改革开放,一方面给古村带来新的希望,另一方面也让居民不愿继续住在逼仄的火山石房子里。人们向往更便捷的交通、更舒适的住房啊!好在,新村和古村,几乎挨着。不可否认,古村变成了一座“空心村”。

我的家乡小陈村很大,有近千户人家,为了便于管理,不得已分割成三个村。虽说没有整体迁移,但年轻一代逐渐舍弃村中心的老房子,宁愿到公路两侧的宅基地上建新房子。几十年下来,原先村中心的老房子,因为没人住,慢慢就塌陷了。虽然村子的外围扩大了,但村中心给我的感觉却是“空的”。每次回家,我总要去看一眼老房子。看到它们如此衰败,我的心里生起一份忧伤。

这份忧伤,在我看荣堂古村的过程中,居然又从心里泛起。顺着石板路,我们往前走。这些石头巷子,也是由青灰色的火山石垒成。中午的阳光,穿透树叶,在村道上投下一幅幅图案,我们仿佛正穿越八百年的时光。古村的一切器物,几乎全从火山石转化而来。石阶、石凳、石磨、石墙、石庙、石屋……火山石这种特殊的本地材料,被村民应用到所有的建造上。古村完全就是一座石头村。墙上的每一块火山石,身边的每一座老房子,站着的每一棵古树,都见证着八百年的时间。这里,石头房屋依然站立,只是荒无人烟。这里,没有任何现代化的东西,只有时间慢慢流逝的痕迹。

古村的每一栋房子都有一段历史,因为都是从先人那里继承下来。我们先去看了村长的老房子,一片荒芜。我记住的是挂在墙上的一帧照片:正是村干部的父亲。村主任告诉我们,他的爷爷是读过黄埔军校的,回村后就在村小学当校长。于是我们又去看了空无一人的小学,只有一个大房间,还放着几张木头桌子。从外面看,石头墙的外表显得平整,但从里面看,每块石头却呈不规则的形状,石头之间也没用泥灰粘合,墙面凹凸不平,从石头之间的缝隙,漏进来一孔一孔光线,就像一张大筛网。

出了荣堂古村,我们往左转,只走了几十米,就看见了一个“洞”,是一个天然形成的隧道,半圆形,长约20米,也是一条通道,通往村民的耕地。站在洞里,感觉凉爽。我抬头一看,洞壁都是火山石,只不过它们粘在一起,还没有裂成碎块。再往前走,是另一条隧道。村主任说,不往前走了,这里总共有七十二溶洞,洞中有洞,洞洞相连。七十二只是个大概数字,到底有多少洞,其实没人统计过,许多洞根本没人进去过。溶洞延伸到哪里,也没人知道。

荣堂古村的神秘,也许就跟七十二溶洞有关。

如今,“火山口”已成为“世界地质公园”。荣堂村就在地质公园108平方公里的保护区域内。古村的修复性开发,也许是势在必行的。

我在想,该怎样修复?该请怎样的设计师来考察设计?修复仅仅是为了满足旅游的需要吗?还能修复吗?怎样去理解古村和新村之间的关系?怎样让那些有记忆的火山石房子、街道、墙壁仍然活下去?……这些问题,也许都值得思索。

中国的古老村落的现代命运,荣堂村是一个缩影。

责任编辑:蔡千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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