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周刊 | 楼顺荷:浮针

■ 楼顺荷

童年时每个月圆之夜,孩子们一起在月光下追逐打闹玩耍的情景,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那时母亲给我们出过一个谜语:“月亮光光好做工,大姐舂馍等舅公。舅公问看什么馍,盐糖包肚肚包葱。”

我们抓耳挠腮,猜了好久都猜不出,央求妈妈快说出答案,她笑着说:是盐糖馅的包子。

有了这个答案,后边的一个谜语就容易猜了:“月亮光光好做工,大姐舂馍等舅公。舅公问看什么馍,掰开看见肚空空。”

妈妈一念完,我们就猜出了答案:馒头!

每年中秋,都是月儿最亮的时候。那又圆又大的月亮,像一个银色大圆盘悬挂天上,皎洁月光倾洒大地,给地面上的一切都披上了一层朦胧银纱。我们家乡的女孩们,除了念着“月亮光光好做工”的歌谣,在月光下烧香拜月外,最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浮针”。

顾名思义,“浮针”就是把针浮在水面上。那是怎么做到让针浮起来的呢?且听我慢慢道来。

当我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的时候,偶然有一次,在中秋节这天听到年纪比我大些的小姐姐们神神秘秘地说要浮针。好奇的我强忍着睡意,和她们一起等到了午夜十二点。

浮针的行动是在阿花姐家的院子里进行的。吃过晚饭洗过澡,我来到了阿花姐家。八月十五的月亮真亮啊,秋虫在院子的角落呢喃,缕缕凉风和月色一起围绕身边。小姐姐们在院子的水泥地上,铺上席子,大家围坐在一起。席子中间摆了张小矮桌。桌子上除了月饼水果,还有几个白瓷碗,碗里装满清水,边上还放着几枚缝衣针。临近十二点,大家都紧张地看着手表,等着指针分针秒针合拢的那一瞬间。时间一到,大家开始屏息,准备浮针。只见姐姐们小心翼翼地,右手中指食指和拇指并拢,捻起一枚针,轻轻放到水里。

现场鸦雀无声,我紧张地盯着白瓷碗。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铁制的针浮在了水面上!这时月光投在针上,在碗底形成了一道影子。

这个影子一般会像舂米的棍子、棺材、竹叶、扁担等等……

在民间传说中,这个影子会预示浮针的人的命运,像棍子扁担的,会一生劳碌;像棺材的,会很有财运;像竹叶的,一生丰衣足食。

白色瓷碗,清澈的水,月光下,细细的针就像悬浮在空气中一般,月亮无声,只把光投向碗面,让浮在水面的针影沉入碗底。这氛围,透着一股神秘的气息。更有心灵手巧的姐姐,会用手指沾水,滴一滴水到针的中间或把针头针尾轻轻压水里,而针不下沉,再看看针会变出什么影子,这才是真正浮针的高手啊!

姐姐们叽叽喳喳,笑作一团。讨论自己的针影像什么,最后她们让我试试。

笨手笨脚的我学着她们的样子捻起针投入碗中,针一入水,马上便沉入碗底。我失望地哀叹一声:“哎呀,怎么浮不起来?”阿花姐告诉我诀窍:首先针要干,其次要把针与水面平行,靠近水面再轻轻地放下去。这样成功的几率会高点。难怪我的针老是浮不起来,原来是因为我太过粗鲁,直接把针扔碗里。

阿花姐用纸巾把针擦干,递给了我。话虽如此,可我也是反复试了好几次,才让针稳稳当当地浮在水面上。可惜我已经不记第一次浮针时,月光把我的针映出什么形状了。

又是一年中秋,我想起儿时童谣和家乡女孩的浮针仪式。当年一起浮针的女孩,已各奔东西。月亮皎皎,却永远也不会给人指出正确的人生答案。人生的路是甜是苦,总要一步步地去走,去感悟。

原标题:浮针

责任编辑:蔡千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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