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的光和影,永不消逝的电影题材

  柳青

  电影《爱情神话》细细打量桐阴深处的风花雪月和柴米油盐,讲出一则关于当代上海的“市井神话”。老白、老乌、李小姐、格洛瑞亚、蓓蓓……这群人 在“白辛苦不辛苦”的螺蛳壳里经营良辰美景奈何天的小世界,而这片梧桐覆盖的街区,在偌大的上海,还是“只角”。镜头拉远,浪奔浪流、人间百态的上海,长 久以来是华语电影镜头的凝视对象,老上海,新上海,有多少让电影创作者欲罢不能的“生活在别处”。

  黎明之前,上海电影表达对新世界的希望

  《马路天使》是黯淡年代里上海电影的高光时刻。乔治·萨杜撰《世界电影史》,赞它是“风格独特,典型中国式”的影片。“中国影坛开放的奇葩”, 这句当年报纸的评论,经时间淬炼,成为对《马路天使》历史价值的判定。这部电影能凌驾于时间和空间,在于它承载了创作者纵身于真实人间的感悟,他们在生活 中发现生活。主角小陈是生动、明亮的小青年,艰难生计压不住他渴望生活、渴望爱的活泼能量,他不断散发的活力就像他吹响的小号曲。扮演小陈的赵丹回忆,那 时,袁牧之、郑君里、聂耳、魏鹤龄和他都是穷困的青年艺术家,他们每晚去上海圣母院路的一家小酒馆。“在这家酒馆里,我们见到形形色色的人,有卖苦力的、 清道夫、哑嗓子的报贩、歌女、三等妓女等等,总之是一些所谓‘下等人’。因为同情这些被‘上流社会’抛弃的人,我们产生了表现他们的欲望。由袁牧之把我们 的想法集中起来,执笔成稿,大家再议论、补充、修改。这样,就产生了《马路天使》。”所以影片没有叙述完整的故事,而是呈现主角们生活状态的断章,这是一 群命运如浮萍的人,他们甚至无名无姓,但是在夜深沉的上海街头,弱者之间团结依傍,这样的电影蕴着温柔的人情味和良心。

  当上海苦捱黎明前至暗时刻,《乌鸦与麻雀》成为一记笑的反抗。又一次担纲主演的赵丹说:“影片描写的事件和情节,是新中国成立前夕我们亲眼看到 或亲身经历的生活。”1945年后,赵丹一家租住在上海的一个弄堂房子里。房子三楼的姘居男女每日鬼混,扰得邻里不得安宁。赵丹将其告上法庭,哪知姘夫在 庭上亮出国民党特务的身份,法官见状立刻服软。在昆仑影业公司的一次聚餐上,赵丹和郑君里、陈白尘、沈浮、陈鲤庭等深感当时社会秩序混乱,又预感曙光即将 到来,这群人决定拍部喜剧,用“麻雀”和“乌鸦”的隐喻,表达对新世界的希望。故事里,豪夺他人房产的国民党官员候义伯和他的姘妇是“乌鸦”,包括原房主 在内的三户房客是“麻雀”。“麻雀”是有一定体面的小市民,个个怯懦怕事,心揣算盘,抱怨不停,但人人抱有幻想——片瓦遮头,粗茶淡饭,生活安稳。直到 “乌鸦”把他们逐一逼到死角,迫得他们团结起来和“乌鸦”决斗。这是在“黎明前黑暗”中记录“黎明前黑暗”的电影,全部电影工作者是亲历者,影片对历史细 节的呈现,让它成为一份艺术化的史料。

  见证百姓生活的热火朝天和城市的意气风发

  进入新时期,滕文骥导演的《都市里的村庄》,片名巧妙地概括了影片徐徐呈现的空间:远离外滩、弄堂、花园洋房和梧桐长街,转向劳模、工厂和工人 新村的生态。低矮的民居排列于平行的小巷,各家门前堆满煤饼、柴爿和杂物。鸡犬之声相闻,家家户户的日常是藏不住的,邻里间紧密到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在家、 什么时候不在。比如女主角丁小亚的师傅上门寻她,邻居探头讲,她出去啦,她妈妈也不在。在没有边界感的环境里,人际飞短流长,容易结仇,也很容易一笑泯恩 仇,这和传统村庄的气质是相通的,是一个热络的熟人社会。这是1980年代初的上海,嘈杂闹猛的工人新村遥对热火朝天的大型造船厂,老百姓千头万绪的生活 和工业文明一丝不苟的钢铁线条对照之间,成了那个年代的一幅写生。

  要说“都市村庄”里的人们对梧桐区复杂的感情,1980年代也是有的,在丁荫楠导演的《逆光》里,不同阶层的上海人在诸多物质诱惑中判断并抉择 各自爱情的走向。《逆光》的剧本是环形结构、多线叙事,造船厂钳工廖星明奋发上进,得大家闺秀夏茵茵垂青,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遭双方家长强烈反对。廖星明 的妹妹抛弃本分的男友黄毛,琵琶别抱富二代。茵茵的表姐珊珊错爱不学无术的电工,屡遭伤害,心意灰败时和黄毛相遇……其实这部电影吸引人的倒不是徘徊于理 想和现实之间反复无常的爱情,也不是郭凯敏、顾永菲这群上海籍演员的出色表演,而是镜头里上海四时风物的细节,以及上海年轻人的情致——春天的上海,梧桐 如盖,葱茏葳蕤;雨中的上海,伞花朵朵铺满街道;车流如河,霓虹闪烁;公交车冲进氤氲的水汽里,生出悔意的年轻人冒雨骑行追逐远去的心上人;姑娘长裙素 雅,裙角和卷发在风中飘;小伙子穿修身的裤子,烫波浪卷;谈恋爱是大胆的,男孩直接拦住女孩的自行车问:“今晚可以跟我去看电影吗?”也许现实中许多夏茵 茵下嫁以后,在三代挤一屋的局促中终究是后悔的,也不乏攀附高枝的廖星明始乱终弃,但是在《逆光》里,胶片定格了这个城市在怅惘和动摇背后的青春底色,那 是一份意气风发的健康气息。

  千千万万上海人韧性逆袭的缩影,是另一个维度里的“上海神话”

  改革开放以后,听得最多的一句是“上海是全国的上海”,四海游子在这里,直把他乡当故乡。《爱情神话》里马伊琍的上海话已经不太利索,时光倒流 20年,在夏钢导演的《玻璃是透明的》里,她演陕西外来妹。这部看起来杂乱的电影,本质上也许是因为它再现的内容就是关于冲动和混乱。茶馆风满楼老板小宁 波欲享齐人之福,和两风尘女子眉来眼去,他们丧失了自己的部分纯真和清白,于是在一个傻乎乎的四川小跑堂身上找补,无保留地赞赏他;而四川小伙对三个“有 缺陷却不至于丑恶的人”,表现出宽容的同理心。在三教九流的茶楼里,没有圣徒也没有恶棍,人们在此地各显神通,茶楼成为城市的缩影——这里对奋斗着寻梦圆 梦的人们,是照单全收的。

  施润玖导演的《美丽新世界》,讲了上海开发开放年代里的灰姑娘故事,只是王子是中奖的乡巴佬。姜武扮演的张宝根憨厚傻气土老冒,但他的品格按照 当下的标准可算“优质男性”,甚至,老天爷弥补了他的经济短板,让他中奖一套上海的房子。“小阿姨”陶虹秀丽苗条,但每个毛孔冒着小市民的自私自利,她张 牙舞爪,嫌贫爱富,内心又孤独无助。大智若愚的张宝根用“务实”蹚过接连而至的磋磨,也用“务实”俘获了一个花里胡哨丫头的芳心。导演给这则牢牢接着上海 地气的童话一个开放的结尾,让伍佰反反复复地唱着:“有一个美丽的新世界/叫我慢慢的走/海浪它总是一波波/不停歇不回头”。

  变革的年代里,外省人在上海寻机会,上海人未尝不在逆水行舟中使出《横竖横》的劲头。王光利导演的这部电影里,镜头贴着普通人的脸,画面上滚过 国企改制、生意、彩票、民生和方言里的人情;音轨上,流行金曲混合着浦东建设的打桩声,喧嚣的多声部就是时代之声。1990年代的尾巴上,《东方时空》有 档“生活空间”栏目,讲述老百姓自己的故事。一期节目报道了上海下岗工人张宝忠和他团队的故事:张宝忠借钱创建了装修公司,他和他的团队遭遇了负债、被骗 等厄运,也有过中奖的幸运,终于在生活的困厄中自己开辟了一条生路。王光利看到了这期节目,他意识到,“这个故事是个平凡的传奇。我一看,这六个人在镜头 中很生动,很有表演天赋,比很多演员都演得好。”这群“爷叔”一生只演过这一部,他们毫无保留地贡献了自己创业经历的细节,甚至生活中的段子。这部本质上 是集体创作的电影,成为千千万万上海普通老百姓韧性逆袭的缩影,是另一个维度里的“上海神话”。

原标题:上海的光和影,永不消逝的电影题材

责任编辑:王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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